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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王妈托信说大小姐发热了，不听小夫人劝，硬往香坊来了，要你别太苛刻。”正在香料房准备材料的甫叔听到雪香的转告，朝孙女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让她出去。
马车上摇晃得快要睡着了，停下来的一霎，迷迷糊糊打盹的如意磕在了车框上。“嘶”疼是真疼，不过倒是清醒了。揉着有些发红的额头，车夫有些惶恐。以往大小姐都是小武驾车，其他人也不知她的性子。
如意都要进香坊门了，还没听到马车嘀嗒离去的声音，很是奇怪。回头一看，车夫似乎因为得到她的反应，都没敢走。
如意啼笑皆非，温言打发走车夫，心下暗思，还是小武靠谱好用，又有点挂念卜家大爷和送信的他。一时竟没发现甫叔隐在香坊门旁等着她。
“叔，您可吓我一跳。”如意拍拍胸口。头上还晕着呢，一吓好似还能提点神。
甫叔上下打量了下如意，“听说身子不好，不用硬撑着来，一口气反正也吃不成个胖子，回家歇着去。”
“才不，”可能是身子不好的原因，如意变得有点娇气任性，“我没什么不妥，都来了我也懒得回，车夫都走了。您要实在担心，给我配个药包带着，让我顺带学学。”
甫叔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却已在思虑哪种香方合适了。“雪香，去跟香坊厨房说一声，熬完姜糖水来。”
“叔，不用麻烦，待会儿午间王妈会送过来的。”
“等着她来，上午这么长时间就不用了”甫叔看着如意很有点不争，“喝点解表散温，我怕你中途顶不住，浪费了我的演示。”
如意不再争执，她是个明白人，好意是不应该被误会和拒绝的。
回到香料房，让如意很舒心。在家虽也调香，可就像在家学习和在学校学习感觉不一样，香坊有种让人沉浸的魔力。
“叔，我在家中练手，配了两丸合香，您给过过鼻。”如意把腰上香囊袋解下来，倒出两丸。
甫叔眼一瞪，“我说你今日身上怎么味道混杂，还以为小夫人给你吃了药，搞半天你把不同合香丸放在一起！”
接过香丸的甫叔把它们分别放入两个小瓷碟，对着如意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既入香道，就要守规矩，尊重香，别把它们当死物。把你和别人硬塞在一块儿，你乐意且有些香味儿极易串味，还有些混在一起有毒性，出了事怎么办”
如意听了连连称是，不是敷衍，确是真心。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甫叔对她的严格都是为了成就她，这好歹如意还是明了。
不过甫叔的话也触动了她另外的心思。之前卜家遇上的第二门官司是不是也可以从这个角度考虑一下呢毕竟卖出去的香质量肯定没有问题，也不是只有一家买用。既然未听到类似消息，显然问题只在这家身上。
如意想东想四之时，甫叔已在点燃香丸进行品鉴了。
一丸只烧过三分之一，甫叔就灭了。香镊夹起另一丸，同样也是三分之一。如意紧张又兴奋，看着甫叔闭眼不语，兴奋之情慢慢转化为不安和焦虑。正当她忍不住要直接开口发问时，甫叔先说话了。
“都是自己配的”
如意马上点头说，“是。”
“一点都未曾假手于他人”
越问越莫名了，爹不在，三叔住在自个儿宅子，二叔更是不会上门，他上了门也不顶用。
甫叔深深望着如意，“小夫人呢”
如意惊到了，听这意思，小娘会调香同样的不可置信丢回给了甫叔。
面面相觑的两人不约而同笑了。甫叔很感慨，“大小姐是真正的卜家人啊！”
“那这两丸香如何”
“不错，香而远清，雅而不扬。如何想着调制花香”
如意得到肯定心中欢喜，没等到卜大爷回信的她，觉得先跟甫叔聊聊卜家香坊发展转型的计划也是可行的。
在如春花围绕的清雅香气中，她轻声细语向甫叔描绘对卜家香坊的规划。在斗香会前先推出一系列除篾香的产品，夯实制香世家的名声和基础，尽量再接棒而上调制二到三款永春市面从未有过的高端香品，让卜家首位更稳固些。做到了此地步，万一斗香会卜家大爷赶不回来，她也能还顶一段时间。
甫叔很久就觉得卜家走入了死胡同，但他不是卜家主事人，关心在却不能言多。如今大小姐的盘算让他很是欣慰。只是从他经验出发，三个月时间似乎还是苛刻紧张了。
不过只有如意清楚，365的时间功能只要开放，她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完成设想。外人自是无法想到他还有如此作弊之神器，就让他们当自己香道上天赋异禀好了。
“甫叔不是说给我配个香药吗你做，我学着。”工作起来很容易忘记生病，至少现在如意早起不适减轻了一些
想了想，甫叔跑去香料柜翻翻找找一番，“过来看着吧，报报有哪些”
如意大致数了一下，七种香料。“沉香、丁香、砂仁、紫苏、麝香、白芨、龙脑香，此方是”
“祛邪化滞圆，是个老方子了，只可焚用不能服用。切记，此香应于午后焚用。仔细记住，我可不多说了。”
如意还在拨弄香料，一听马上集中到甫叔手上的工序上。
沉香先打细粉备用，如意发觉不对，拿过来细细观察，“甫叔，这个沉香怎么和平常的不太一样”
“这是处理过的。沉香先洗净去土，浸于麝香溶液中，一昼夜，取出阴干。你且记住，合香中所用沉香很多都是预先处理的。”
丁香、砂仁、紫苏与适量龙脑香共同研成细粉，然后搁置一旁备用。白芨磨取黏汁，分两次掺入二种香粉，为两丸。上置沉香粉丸，下置丁香、砂仁、紫苏、龙脑香之香丸，最后被用力压制成一小香饼。
“真漂亮！”如意看着成品，无论从颜色还是造型都像艺术品。
“拿好，用完餐午间小憩可以焚了它。”
如意捧着爱不释手，如此精巧，都有点舍不得用了。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甫叔冷不定来一句，“一定要用，否则别想下次。”
如意被抓包似的囧笑，把小香饼装入已空置出的香囊袋中。“甫叔，还有什么是我可以试试的香药”看着老爷子如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她的手也有些痒痒。
“身体可还感觉受得住”配香要精神要体力，不是个轻松活儿。
如意掂量了下，早起不适感退了很多，应该没啥问题。
“你选选配哪个”甫叔递过来两个方子。
如意定睛一看，清心饼，安魂香，香语饼“甫叔，有何区别”
“第一个是通肺心的，喝茶时焚用。第二个是安神助眠的，煎香法用之，香气出尽后所余下的灰丸，在睡前以水冲服，亦可安神消食。最后一个可去口臭。”
“听上去都不错，您指定吧。”如意想着都试试，不过一想时间也来不及，只能求教于甫叔。
“若是慢，就试试香语饼。若是顺利，可把清心饼也做了。安魂香中的白芷、小茴香要以淡盐水浸泡一个半时辰，想做，就今天处理材料，明天再来。”
想着下午和莲娘还有事情商谈，如意不再耽误，顶着又有些发晕的头忙起来，这样可以转移下注意力。
香语饼材料不复杂，如意一一捡拾：丁香、龙脑香、沉香、茉莉花、薄荷、蜂蜜。
“大小姐，此方中丁香是用南洋产乔木之公丁香，只是花蕾部分。”还没开始就被甫叔叫错，如意也是只能再集中精神。
丁香打粉，薄荷与茉莉花碾成粗粉，龙脑香和沉香研成细粉，再将两粉混合再研成极细粉。香料打粉处理是个细活，来不得着急，如意硬是在其中找到了节奏和韵律感，以此减轻枯燥。
唉，拭掉头上细汗，继续加入适量蜂蜜合丸，又是一个体力活。如意觉得大小手臂都有些酸痛了。陡然想起，她全是用右手在干，这可不行，以后左右臂粗细对比太大可就好笑了。下次一定轮换来，暗暗告诫自身的如意庆幸，至少流得汗不臭，似乎还有些好闻。谢天谢地，合香体力活总算不是一无是处。
“甫叔，这样行了吗”如意举着杏儿般大小的香丸问。
“香语饼，顾名思义，还得压丸成饼，不要想着省工序。须知压制过程中，香料内部会再次发生挤压，粘合，香味会更馥郁。”
如意没辩解，她没想着省力气，是真忘了这步。不用多说，压饼，放置阴凉处，等到阴干后在焙干，就算完全成型。现在，先晾着吧。
“甫叔，香语饼除了开先你说的功能，还有啥使用窍诀”
“主要是煎用，香气大出后即可取为口含之物。余香犹存时，可以辅以冰糖同时含于口中，效果也很好。这药还有典故呢，据传有侍中刁某，年老口气，帝赐以丁香口含，所以有以含香为做大官的说法。”
听到这儿，如意又心生一念，也许还能试着去复原除卜庆雪香外的古方。
持续练习果然是见功夫的，如意调和香语饼比甫叔想的顺利多了。“大小姐，今天就把清心饼也调了吧。”不用甫叔说，如意也正打算做。
此香方材料也不少，沉香、细辛、蜀椒、白芍、龙脑香、西红花、白芨、桂皮。手法倒是没有太多差异，只是香料的用量还是讲究。
沉香洗净，研成粗粉。蜀椒、龙脑香、西红花、白芍、桂皮共研成细粉。以少量细辛碾成粗粉，混入蜀椒、龙脑香、西红花、白芍、桂皮共研成的细粉中，再研成更细的粉。
“甫叔，我今天左右手都使不上劲了。”如意忍不住甩了甩手，太酸疼了。
粗粉过二号筛子还容易，细粉和极细粉要过筛孔更小的五号、六号筛，要废老大劲去研细。晚上回去定要王妈帮助舒缓一下，不然明天抬手都难，如意华丽丽地忘记了365的存在。
不过实际操作中365完全没有作弊功效，如意每一分收获都得靠自己，也许这才是能量点可贵又难拿的原因。
再加入适量研磨之白芨汁合成香饼，乘湿双面压入沉香粗粉，阴干，再焙干焚用。
“体力活，体力活。”忙完了的如意喃喃自语。
雪香透了个头，“大小姐，姜糖水喝吗”
如意猛地察觉，干活出了汗，居然感觉好多了，不过想着下午还有紧要事，应了一声，“你给我端到旁边茶室去，”当雪香应声要走时，如意又轻声说：“替我把准备的衣物我拿过去换衣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