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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这边的住所有北京住所的两个大,前院住着警卫班和勤务兵,还有一位值班的副官,诸航和首长住在后院。诸航坚持前后院严格区分,她不是不配合工作,而是她认为家应该有家的样子。警卫班和勤务兵们轻易不来后院,副官有事需要汇报,才会过来。有时候,诸航回家,看着神情肃穆、荷枪实弹的警卫,总有种错觉——他们不像是保卫,而像是看守。

日子忙忙碌碌,也没怎么察觉,都来宁城两年了。

诸航记得搬过来时,宁城刚进入四月,满街飘着棕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沾到皮肤,痒痒的。首长说那是法国梧桐的飞絮。法梧又称悬铃木,是起风的时候,法梧的树叶翻动,像一串串轻吟的音符。

如果用文章的体裁来比喻宁城与北京,诸航觉得北京是一篇四四方方的议论文,而宁城是一篇笔调婉转的散文,虽然它在历史的长河里也曾担当过浓墨重彩的角色。

诸航的个性不适合散文,但一天天地读,也就融进去了。宁檬取笑她为了家庭放弃自我,她反问道,难不成我要离家出走?

今天,诸航倒真有点冲动想离家出走。

诸航一生气就去打游戏,打得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她从不打那种耗神又耗钱的大型游戏,她玩简单而又便捷、可以让身心都得到发泄的“赛车”。驾驶着摩托车在电脑上疯狂地飞驰,键盘、鼠标在她的手上飞快地切换。摩托车的速度一百八十迈,迎面而来的车辆在弧度里闪过。一辆辆车被甩在身后,也有行人和警察。在一闪而过的瞬间,诸航用脚踹下警察,然后,得意地狞笑。

这是一种追风的感觉,很爽。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她没有抬头。这种有礼有节的行为,一定是帆帆。恋儿通常是砰的一声撞开门,然后,人是滚进来的。

帆帆手里拿着本书,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下,是拼音版的《论语》。她气得把身子别过去,背对着帆帆。小孩子不看漫画,看这么枯涩的书,他就这么急着年老吗?

帆帆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打开书,依着她的背,低下眼帘。

窗户开着,香樟树的味道很浓,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和着晚风,幽幽地吹过来,让傍晚这个时刻,莫名地宁静、温和起来。

一分心,节奏没掌控好,摩托车翻下山坡,诸航愤怒地退出游戏。“妈妈,我作业写好了,你帮我签下字。”帆帆轻轻道。

“让你爸爸签。”诸航赌气道,谁让你长得不像我。

帆帆不出声,清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诸航,看得诸航心里直发虚。无奈,她起身跟着帆帆过去。帆帆没上幼儿园,直接读的小学。他们并没有动用任何关系,而是帆帆的绘画天赋早早地就入了宁城几大名小的眼中,其中一所开出的条件就是破格虚六岁入学。算周岁,帆帆刚满四岁,卓绍华不同意,诸航却热血沸腾,一口就应下了。

帆帆今年读二年级,诸航看那生字,笔画复杂得不行,她不满地咧咧嘴,在字迹清逸的作业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帆帆仰起头,对着诸航一笑,眼睛弯弯的,依稀有点当年“坏家伙”的影子,诸航忍不住俯身在他两颊上各印下一吻。

帆帆大了,知道脸红了,不过没有推开诸航,乖乖地让诸航抱着。诸航帮他换上睡衣,拧亮床前的小台灯。上学后,帆帆就不需要听睡前故事了,他自己看书。不像恋儿,每天不听篇“奥特曼打怪兽”,就不肯入睡。首长说恋儿骨子里有着一种英雄主义,诸航觉得她就是精力太过旺盛。

浴室里,不知首长说了什么,恋儿笑得咯咯的。诸航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回房洗洗,也早早躺下了。刚合上眼,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一溜烟地过来,房门轰隆一下,身穿小碎花睡衣的恋儿扑在她床前,双手托着下巴。那手像白乎乎的馒头,手背上面各有四个小小的坑。

“妈妈,恋儿错了。爸爸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也是好孩子,恋儿以后要向你学习。”说完,她不由分说地在诸航的脸上印上一个带着口水的吻,然后,跑了。

诸航擦拭着口水,这算道歉?

床前站着一个人,成熟男性极富魅力的脸上一派温柔,眼里闪动着真挚深情的光,几乎要把人溺死在里边。

诸航闭上眼,命令自己无视。“首长,明天我要出去找工作。”她要找一份光明磊落、很受人尊敬的工作,不然,以后她有什么资格来镇住恋儿。

卓绍华在她身边躺下,抬臂想抱她,她拂开他的手,往里挪了挪,与他隔开一枕的距离。“诸中校……”卓绍华轻声一叹。

“不准叫我诸中校。”她算哪门子的诸中校,她是见不得光的诸中校。

房间里陷入一片静寂,两个人的呼吸细细长长。诸航知道首长在看她。两个人很少吵架,有时她挑起争执,首长总是缄默不语,就那么看着她,用宠溺、歉疚的眼神。于是,她就偃旗息鼓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要凝固了,诸航才听到首长压抑的笑声,她讶然地睁开眼。

“诸航,你是在吃我的醋吗?”卓绍华笑着问。

诸航瞳孔微微一缩,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突地跳起。一双长臂伸过来,适时地将她揽进怀里。“我离开三个月,他们如常地吃饭、嬉戏,最多偶尔冒一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头一转,又玩开了。你今天不过缺席了一次晚餐,帆帆朝楼上看了几十眼,恋儿问了十次妈妈呢,嚷嚷着这个那个要留给妈妈,你说他们更爱谁?”

诸航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不挣扎了。卓绍华轻柔地在她耳背落下一吻:“都说每个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子,我算不上成功,但没有你的陪伴,我的今天不是这番景象。诸航,你不知你对于我意味着全部吗?”最后一句话,完全是用气声发出的,听得诸航脸红心跳。

“不管谁欺负你,哪怕是帆帆、恋儿,我都会选择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

“首长……”诸航猛然清醒,他这是在变相地取笑她幼稚。卓绍华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诸航气得一脚蹬过去,决定再不理首长了。

“好了,好了,我道歉。不过,真的有点忍不住。”诸航明年三十,他瞧着就比初见时去了一点学生的青涩气,真的什么都没有变。是岁月厚待她,还是她的心态一直很端正?卓绍华觉得是后者。在她眼里,他职位的变动和她没什么关系。说起来,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庇荫,反而是妥协的那一个。

她还有一个名字叫“Wing”,Wing——翅膀、飞翔,这个名字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但他一直牢牢地记在心底。她愿意折去双翼,憩居经年,无非是因为在意他,在意这个家。

“诸航,你最近经常闹别扭哎!”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后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线条优美得令人心动神迷。

“我愿意,受不了啦?”诸航翻了个身,眼中翻涌着挑衅。

“哪里,我甘之如饴!”首长的声音清淡疏离,但是贴身耳语,就有了一种旖旎的味道。诸航身子像被微小的电流穿过,抑制不住地一颤。首长轻笑,唇落了下来,徐徐地从颈间下移。诸航微微推了一把,慢慢放软身子,圈上他结实的后背。

首长的背很宽,摸上去肌肉有点僵。诸航心一紧。常期伏案工作,人的背脊得不到放松,肌肉就会僵住。首长在办公桌后待的时间其实不长,肌肉这么僵,是神经习惯性地紧绷。首长是从国防生起步,走的是技术路线,后来展现出杰出、非凡的管理与指挥才能,才走上了领导岗位。这在一些从士兵到将军的人眼中,经历似乎不经看,再加上父亲卓明的位置在那儿,首长必须拿出成绩,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首长很少聊工作,回家后就是温和的父亲、温柔的丈夫,只有在这种肌肤相贴的时候,诸航才能感觉到他有多疲惫。

诸航叹了一声,迎上卓绍华的热烈,先前的一点纠结不知何时,飘了,远了。天边,月亮升上夜空,落下一地的清辉。

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静夜里,特别清晰,沉睡中相拥的人猛地睁开眼睛,一起坐了起来。这已然成了一种习惯、默契,不会发问,不会惊慌。两个人对视了下,卓绍华披上晨衣,下床开门。

门外站着副官秦一铭,手里拿了份电话记录。卓绍华飞快地看着,冷声道:“我这就下来。”他回房换衣。诸航也已经起来了,接过他脱下的晨衣,把挂在衣架上的制服递给他。

“早着呢,你再睡会儿。”卓绍华看了下腕表,三点刚过。

诸航点点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首长紧拧的眉头来看,应该是很紧急的情况。

她不会叮嘱什么,但不管什么时候,都会静静地陪着首长走到前院。楼梯有点暗,两人都没开灯。在拐角处,两只手自然地牵到一起。二十级台阶,诸航在心中默数着。

中秋的深夜,清凉如水。门外,汽车已经驶出车库,明亮的车灯无声地照着前方。

“秦中校,早上好。”诸航向站在台阶上的秦一铭打招呼。“早上好,诸老师。”秦一铭侧过脸,身子微微紧绷。

卓绍华回身,摸了下诸航的脸,低声道:“回屋吧!”

诸航捏了下他的手,他微笑,阔步上了车。秦一铭关上车门,朝诸航局促地颔首。

卓绍华共有六位副官,每个人分工不同,秦一铭负责生活和日程安排,算是和诸航接触蛮多的。每一次进后院,他都不由自主地神情僵硬。

诸航决定来宁城,卓绍华让秦一铭在后院辟出一块地,建了个小型的塑胶篮球场。首长忙得一天不过睡四个小时,却坚持每天回来查看篮球场的施工进度,每一个细节都过问。秦一铭知道首长膝下一子一女,小公子刚五岁,人比篮球大不了多少,这打球是不是早了点?

搬家东西总是多的,诸航选择坐高铁过来。军区去了三辆车接人,诸航是和首长一辆车走的,秦一铭忙着清点行李,也没和诸航打个照面。真正见到诸航,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刚跨进后院,就听到啪啪的拍球声。他绕过小楼,看到一个身着运动短装的女子潇洒地跃起投篮,篮球画出一道弧线,准准地投进篮筐正中。她似乎已经运动了有一会儿,几根发丝被汗浸湿贴在额头上。秦一铭站在那儿,只觉得她的身体、她的动作,甚至侧身让出包围圈的每一步,汗水挥洒的瞬间,都说不出地轻盈。秦一铭心想道,这人是个高手。

随即,他纳闷了,每一个进入院中的人在警卫处都有登记,他记得昨天从北京过来的人中没有这样的一位女子。她是谁?

“介绍一下,这位是秦一铭中校,她是我的妻子诸航。”卓绍华拿着毛巾走了过来。

秦一铭大跌眼镜。

诸航运着球向他走来,“嘿!”她摆了摆手,及肩的头发一甩。秦一铭感觉,给她把剑,再披上斗篷,她直接可以飞檐走壁去了。

在做卓绍华的副官前,他跟过后勤部的李大校,也跟过干部处的刘少将。刘少将的夫人在劳动保障局工作,管人事的,为人做事,亲和力十足。李大校的夫人在部队文工团工作,岁月在她姣美的容颜上刻下痕迹,却也让她的气质越发雍容华贵。卓绍华的才能、家世、容貌,在军中算是出挑的,秦一铭觉得这样的男子,不一定会娶李大校、刘少将他们夫人那样的,但肯定是门当户对的名媛,知书达礼,高贵端庄,温柔娴淑。他看着诸航,感到不能接受、不能理解,只能想,也许首长的品位异于常人吧!

秦一铭嘴巴张了张,“夫人”两个字怎么也出不了口。不是配与不配,而是在诸航的姓后面缀上“夫人”,听着很恶寒。听说她在家相夫教子,好像没别的工作。为怎么称呼诸航,秦一铭很苦恼。吴佐机灵,建议叫老师好了,又不会叫老了,又不会叫小了,又不叫轻了,又不叫重了。秦一铭分析了下,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不知为什么,诸航在听他叫了声“诸老师”后,眼瞪得溜圆,好像很不能承受的样子,不过也没说什么。但从此秦一铭见到诸航,就有点不自然了。

一大早,恋儿又做了件“大事”。唐嫂老公培育了一盆可以开出绿色菊花的珍稀品种,恋儿表示非常关注,提着自己的小水桶,来来回回十多趟,成功地让花溺亡。

诸航坐在餐桌边,淡定地边吃早餐边听唐嫂报告。“那么个小人力气还真不小,一桶水可不轻。以后估计也是个能吃苦的,提了那么多桶,一头的汗,没叫一声累。”

遇事从另一个角度看,性质就不同了,恋儿身上也是有闪光点的。诸航如此安慰自己。

唐嫂今天做了桂花南瓜粥、清爽三丝,点心是鲜虾蒸饺,这些都是宁城当季的早餐,食材新鲜,营养搭配也好。唐嫂来宁城后,乐此不疲地在南北菜系之间寻找一个个融合点。

帆帆和恋儿两人各加一杯牛奶和一个煎鸡蛋。帆帆早饭总是吃得很快,吃完自己上楼收拾了书包。帆帆书包很大,除了课本,他还要放上素描本、画具、宣纸、毛笔和墨汁。课业现在对于他来说不是最主要的,大部分时间,他在画画、练字、看书。诸航担心这些是否会负担过重,帆帆会不会吃不消,可帆帆却像很轻松,放学回家,会陪恋儿在花园玩一会儿,也会和诸航在球场打会儿球,每天按时睡觉、起床,周末还会看上一集《百家讲坛》。

诸航抚额,《百家讲坛》呀,她一看到就急忙转台,很少耐着性子听两分钟的。不是人家讲得不好,而是讲的那些东西,她没兴趣。帆帆却听得很专注,甚至还嫌不过瘾,这不,买了本《论语》自己看,就因为被于丹给“诱骗”了。

送帆帆上学的人是唐嫂的老公和吴佐。诸航只送过一次,就被帆帆嫌弃了。诸航觉得帆帆入学早,自己有必要和老师交流下。帆帆第一次挣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让诸航陪他进校门。

“别的小朋友都是自己走进去的。”小脸很严肃,语气很认真。

“你小呀!”诸航好声好气地说明。

“我又不比人家矮。”帆帆不接受这个理由。

帆帆的个头在同龄孩子中算是高的,这一点上确实看不出差距。诸航无奈,只得目送他夹在一大群孩子里走进校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家的小孩最漂亮、最聪明、最乖巧。一时间,她心里面又酸又甜,什么滋味都有。记得帆帆刚出生时,像只丑丑的小猴子。怎么这么快呢,小猴子都长大了。

帆帆坚持自己背书包,诸航弯下身,意思似的替他把校服理理,其实已经非常整洁了。帆帆吻吻诸航的脸颊:“妈妈,我上学啦!”诸航慈祥地含笑挥挥手。

恋儿拿了只变形金刚在一边目送着哥哥,察觉到诸航把目光转向她时,她连忙钻进厨房,嫩嫩地对唐嫂说她一会儿也要去菜场,她认识南瓜和西瓜,可以帮着挑。诸航撇嘴,想起宁檬说想带女儿去学钢琴,女儿大概被钢琴的庞大给吓住了,哭得天昏地暗。宁檬说,罢了,放过她吧,也放过我。诸航自言自语道:“恋儿还小,让她再玩一年,她乐哉,我也乐哉,不然天天都是硝烟弥漫。”心理建设完毕,她也进了厨房。

恋儿头仰得像棵向阳的向日葵,满眼戒备。

唐嫂算是卓家的老人,见识过诸航的辉煌时刻,有些事,没人提,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她不像秦一铭他们那样称呼诸航为诸老师,她管诸航叫“帆帆妈妈”。“要出去吗?”

诸航拍拍恋儿的头:“嗯,大概要下午回来,不要等我吃午饭了。”

唐嫂点点头,拉过恋儿。

恋儿想跟着,又怕诸航把她哄骗去幼儿园,想了想,还是选择乖乖地跟着唐嫂。

诸航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太阳有一种清朗的明亮,天空显得很高远。到底是秋天了,空气都不一样,呼吸间都是树木熟透的气息。

吴佐刚从学校回来,看到诸航,连忙把车又掉了个头。

吴佐是高中毕业后入伍的,个性很活跃,确切地讲是有点欢脱。这样的人,做勤务兵很合适。他没秦一铭想得多,他的思维很简单,在他眼里,诸航特了不起。首长的卓越不凡,大家有目共睹,想想能降服首长这样的人,该是何等厉害!勤务兵们分工时,他主动要求做诸航的专职司机。秦一铭调侃他没出息,他呵呵地傻乐。

“诸老师,我们去哪儿?”等车出了军区大院,吴佐开口问道。

诸航看了下手机,首长没来电话,也没短信,心沉了沉。“去军区。”一般夜里遇到紧急事件,首长都会在早饭后和她联系下。如果没有联系,那就是情况非常严重,首长无法分心、分身。这种时候,诸航都会去军区看一看。不一定会见着首长,她也不会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是和副官说几句话。她说的什么,副官会转告首长,那就够了。

开了一会儿,吴佐不情愿地踩下刹车,拧着眉看向前方:“诸老师,前面好像是交通临时管制。”

诸航抬头看过去,车的前方人头攒动,个个表情纠结,像是又好奇又恐慌。几个警察正严肃地维持着秩序,厉声让人群疏散。

吴佐是个好奇的,跳下车上前打听情况。诸航也跟着下去,发现不远处就是宁城大学,青色的院墙上,绿意流淌成河,高耸的树木间掩映着幢幢红色的建筑。最显眼的,是那座最著名的白色钟塔。

吴佐仗着身上的军装,挤进人群,很快和值勤的警察聊上了。警察指着绿荫深处,表情凝重。吴佐听得半张着嘴,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诸老师,这儿一时半会儿通不了车,咱们得改道。”吴佐回来了,声音刻意地压着,“歹徒持枪劫持了生化系的两位老师,谈判专家已经进去五个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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