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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咬紧的牙关在刹那间松动,阴郁的面容总算有了一丝释然,可不知为何,他之于她,总有一股抓不住散沙的无力之感,她这么柔弱,这么聪明,他打不得,骂不得,可她总能轻易逃跑。

他声音深沉若大海,透着无尽的苍凉,“桩儿,你好好的别受伤,乖乖待在我身边,可好”

他满心期待,怀中的人儿却是无声无息,男人呼吸轻颤,满目疮痍,期待一点一点流失。

却是听冯熙来道,“将军,快走吧,夫人晕过去了。”

卫良和低头一瞧,只见贺桩柔柔软软地缩在他的臂弯,青丝散了他整个臂弯,小脸皱成一团,显是难受得紧。

男人想起来时冯熙来之话,骨子里到底相信她并非绝情之人,罢了。即便得不到她的答案,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他还能一如既往地爱着她,什么答案不答案,已然不重要了。

他连忙将她放在担架之上,手仍旧紧紧握着她的不肯松开,边随着担架走,边叮咛道,“你们把步子放平缓些,别把夫人颠着了。”

一行人步伐紧凑而快速地离开庄府旧址。

冯熙来见他手上染着混着污泥的血色,关切道,“将军,你的手,不若先洗洗上些药……”

男人赫然打断,“不必了,你先瞧瞧桩儿如何了”

说话这会儿,他们已是来到了马车,宸王何辅他们早等在那儿,纷纷上前搭手帮忙。

这马车虽是宽敞,但也容不下这许多人,男人见状,只道,“殿下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微臣在,自会保桩儿性命无虞,你们也先下去。”后一句他是对何辅卓青他们说的。

宸王望了一眼他,只道,“嗯,你安心照顾好小桩,想来她心里也有苦,等她醒来,你与她好生谈谈,她不是那般蛮不讲理之人,太子一事,就交给我处理。”

“嗯,多谢!”男人朝他点点头,心里到底是惦记着贺桩,也不啰嗦,把贺桩从担架上抱起,径直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早铺设了柔软的毛毯,不过男人生怕颠着她。犹抱着她不松开。

冯熙来只好拎着药囊,汗涔涔地跪坐在一旁,搭着贺桩的手为她诊脉,脸色倒是不怎么难看。

只待他收回手,男人便问,“桩儿的伤势如何了”

冯熙来正色道,“回将军,先太子虽心狠手辣,但并未对夫人下狠手。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歇息几日便好了……”思及将军与夫人正僵着,他委实不愿见这对小夫妻再怄着了,又道,“不过属下见夫人眉头紧皱,定是心思郁结。夫人身子骨本就弱,待她醒来,将军可得顾着夫人,别说什么重话。”

男人缱绻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听冯熙来如此一说,只道,“你这老东西,倒会编排我了。”

他嘴上没应承,却也是知轻重之人,也不知在密道里容恒对她说了些什么,方才她才会那般说说着有气无力的话,她说她的心都残了……男人思及此,心里又是一痛,这半年她是在怎样的恐惧中度过

卫良和握着她的手,不由加重了些力道。但很快考虑到她细皮嫩肉的,忙不迭地送开手。

一回到侯府,男人这回亲自抱着她回了蒲良苑,动作轻柔地将她安置在卧房的软榻之上,本还想替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不过被清莲制止住了,“将军,您的手全是伤,夫人若是醒来瞧见您这般,定是又要心疼了,奴婢给您打盆水洗洗吧”

他垂首瞧着一双粗粝污黑的手,想着自个儿脏兮兮的一身,也确不好待在桩儿身边,便点头应允。

男人换了一身衣裳回来,手上也缠好了纱布,冯熙来已抓了药来,正交代下人去煎药。

卫良和什么也没说,驻足半刻,便往卧房里走,走到一半,忽而想起什么,停下来问清莲,“允阔和尚恩在哪儿”

清莲垂首如实道,“卫老爷甚是想念小公子与小姐,孟夫人便带着他们去卫府了。”

男人微微颔首,想着冯熙来说桩儿这两日便是会醒来,遂道,“告诉卫准,明日派人去接他们回来。”

清莲点头,忽而想起来那会儿将军走得急,她这儿还有一封信没交给他,便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咬了咬唇道,“将军,这是夫人昨夜留下的,您不妨瞧瞧。”

“嗯”他微微挑眉,心里诧异,没想到桩儿还留了书信,伸手接过,清莲还细心地将信笺撕开,他单手展信,一行行娟秀的蝇头小字映入男人幽深的眼光。

卫良和越往下看,眉头便皱得越紧,眼底的痛楚也越发明显,紧抿的薄唇越是隐忍……

容萱,没想到她早在一年半以前,便步下天大的局,她竟歹毒到要害死他的女儿!尚恩只是个一岁多的孩子,她怎么下得去狠手尚恩本就是不足月产下的婴儿,身子羸弱,桩儿本就对此心怀愧疚,母女连心,又怎么狠得下心不去救她

还有凉玄逸,他前几日费尽心思捞出来之人,竟无耻到逼孩子的性命相挟,逼桩儿就范!

“卑鄙!”男人狠狠吐出两个字来。他的桩儿委屈至此,而前几日他竟还对她说那些狠心的话,思及此,他心头的痛楚如潮水般涌上眼眸……

手紧紧捏着那张几乎不具重量的信笺,很快,指头上的纱布便沁着血色,男人却不觉察到痛,径直朝卧房走去。

这会儿清莲正在给贺桩喂汤,动作轻柔。

然而,昏昏沉沉的贺桩闭着的唇瓣没有一点血色,喂进去的汤汁尽数从唇角流淌出来,清莲试了好几回,皆是如此,不由作苦楚状,“将军,夫人喝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男人脸色沉沉,什么也不说,几步移到贺桩面前,抓着她的一只胳膊,清莲识趣地让出位子来,由着卫良和拉着贺桩,他坐在榻旁,让她的脑袋枕着自己的长腿,微微施力撬开她的唇,抬头对清莲道,“试着灌下去。”

清莲依言,可非但不见成效,还累得贺桩被呛得飙泪,瞧着主子难受的模样,她也不好受,默默流泪道,“夫人人好,怎就命途多舛,难不成真应了那句红颜薄命”

男人一听,当下冷了脸色,沉声道,“清莲,记住你的身份!”

他清俊的轮廓满是阴鸷,薄唇抿成一条线,显然动了杀气,清莲也知方才失言了,但她也是一时情急,这会儿忙低头扇自个儿耳刮子,声泪俱下,“奴婢该死!”

卫良和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并未真是想要罚她,只道,“行了,去拿两个枕衾来。”

清莲忙不迭照办,却见男人接过垫在贺桩背后,将她的上身垫高些。卫良和根本不顾染血的手指,又端起那碗汤,凑到唇边轻轻吹着,探了探温度,这才托起她的后脑。深深凝视着她。

声音坚如磐石,“桩儿,对不起,是我不好,害你受委屈了。我知你听得到,为了我,为了咱们的孩子,你坚强些,可好……”

他窃窃私语说了一大堆,也不嫌累,起先贺桩并无反应,久了,眼角竟流出两行清泪来。

清莲听着他这般用情至深,肺腑也是有感而发。倘世间有如此痴情的夫君,她也算此生无憾了。

男人眼里却只有贺桩,他低头含了一口汤汁,缓缓凑到她唇边,生怕再噎着她,一点一点地渡给她。

贺桩这回倒是喝了几口,眼见半碗下肚,却是怎么也渡不下去了。

男人也知不可勉强了她,将剩下的递给清莲,却见她愁眉苦脸道,“后头还有一碗药汁呢,可夫人却是不肯再喝了……”

“先把药微火焖着,等会儿再喂。”男人浓眉紧皱,他也知凭她喝下的汤汁根本无法维持她的性命。

如此过了一夜,贺桩仍旧滴水未进,守了一夜的男人髭须拉碴,深眸熬得通红,只盯着呼吸浅浅的贺桩。

若非她秀挺的?翼微微起伏着,他真担心她香消玉殒了。

卫群听闻贺桩被困在密室,由卫良和抱着回来,也坐不住,非得随着允阔他们一道回来瞧瞧。

宸王和宸王妃也是一夜睡不好,放心不下,一早便跑过来了。这会儿都立在蒲良苑的卧房里,瞧着软榻这一对苦命夫妻,不由叹了又叹,说些宽慰的话。

男人根本听不进去,声音沙哑地吩咐清莲。“快去把冯熙来叫来。”

冯熙来进了蒲良苑,卧房里静极了,他躬这身正要敲门,却听门里传来卫良和喑哑的声音,“进来——不必行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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