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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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到，裴乐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族里辈分最高几个长辈已经杵着拐杖走没了影，熟食的香味穿过庭院，祠堂里的裴家晚辈正排着队鱼贯而出。

裴乐远这一支算是旁系，按往年惯例只能挤在大厅堂，但今年回来祭祖不知为何竟是有了个单独的隔间。裴乐远估摸着是大哥太争气，自从大哥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他们这一支算是日益兴旺家底殷实，就连给他发起零用钱来也都是逐年翻倍。

不大的一张圆桌上，裴家三兄弟沉默不语的吃着饭食。原本三张椅子被规整的摆在三分之一弧的端点上，裴乐远落座的时候迅速一扭就硬生生往大哥裴卓鸿那里多挤了挤，谁料之后上菜的时候，竟是所有好菜都摆到了二哥裴徵那里。

裴乐远眼观鼻鼻观心，一筷子一筷子的揪着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空心菜。

裴卓鸿有些无奈，看看右边，自家幼弟缩在那里怂的不行，再看看左边，裴徵安静的坐着，认真吃饭的时候视线低垂，周身冰冻三尺的寒意被冲淡了不少，但他仍是怀疑裴徵面前那碗饭都要凉的更快一些。

裴徵比他小四岁，又比裴乐远大两岁。裴卓鸿知道，在裴乐远的记忆里，大多是其乐融融的四口之家。裴徵在家的时间不多，小时候还把幼弟吓哭过。后来裴乐远大了些，家里上下因为一些原因都娇宠着他，唯有裴徵还在用对族中子弟的要求来约束他。裴卓鸿心里微微一叹，试图找点话题来缓和兄弟关系，没想正在这时，竟是裴徵先开了口。

“四百个粉——是什么？”裴徵的声音清冷，带着点有压迫感的低沉。

裴乐远僵了一下，乖乖道：“就、就是微博粉丝。”

裴卓鸿连忙补充：“微博就是一种社交网络，阿徵还没有账号吧？”他不着痕迹的向幼弟使了一个眼色：“正好让小远帮你注册一个。”

老古董。裴乐远在心中暗暗吐槽，估摸着他这会儿还在用翻盖机滑盖机呢，有了账号也装不了app！

谁料裴徵点头，转眼就拿出了个叫不出名字的智能机，看了一眼还在戳空心菜的弟弟：“我有账号。你的id？”

裴乐远：wtf？！回本家这么多天也没见他拿出过手机，忽然掏出来很惊悚好不好？而且还要被最害怕的二哥视/奸微博……

在大哥与二哥的双重视线压迫下，裴乐远最终还是乖乖的交出了自己吃泡椒凤爪的小马甲，小圆桌上乍一看仿佛是兄弟三人交叉互粉其乐融融的场景，实则是裴卓鸿与裴徵无情挖掘自家弟弟的私人生活。然而雷霆雨露皆是兄长大人们满满的爱意，夹在两个看个手机都气势十足的男人中间还是非常尴尬的，裴乐远在戳完一整盘空心菜之后，也只能默默的掏出手机刷起微博来。

四百个粉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裴乐远一溜烟看到底才发现了导致涨粉/被哥哥扒id的罪魁祸首——今天第一个关注他的宁湛檬。

早知道就不回白米私信了！早知道在祠堂就不刷微博了！早知道就不炫耀了——裴乐远咬牙切齿的点了宁湛檬的回粉，随手又看了眼两条新粉提醒。裴卓鸿v，总经理身份认证五千粉，裴徵，没加v系统默认头像一条微博都没po——一千多粉。

一千粉？裴乐远暗暗鄙视，裴徵这粉买的也太假了吧！大哥这种日理万机的估计还看不出来，自己一眼就能揭穿！

裴乐远如此想着，心里兴奋的很，只觉得这么多年终于抓到了一个二哥的把柄，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一抬头对上裴徵狭长的双目顿时又是怂了。

裴徵此时的心情是微妙的，幼弟的社交账号里全是磨皮自拍花鸟鱼虫，明显自己不在家这些年也没长进到哪儿去，但看他缩在那里尽量团成一小团的样子，却又有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那厢，裴卓鸿在点了幼弟关注之后整个人都笑眯眯的热情高涨，只觉得自家哦多多桑无论在哪个次元都可爱的一塌糊涂：“要不是这次祭祖，我们天南海北的也聚不到一两次。以后在网络上还是要多多交流啊！你说对吗，阿徵？”

裴徵顿了一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裴乐远是他唯一的弟弟，关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他的视线在幼弟前面那碟空盘上扫了一下，抬手招来侍者：“再加一份清炒空心菜，还有……泡椒凤爪。”

不知不觉间，距离宁湛檬的打戏花絮在微博掀起轩然大波已是整整四天时间。

在国民生活水平逐渐提高的发展时期，广大人民群众对于旷世美颜的需求是极其迫切的。宁湛檬一段视频，几张照片，在其本人毫无知名度的情况下硬生生的霸占了热搜榜第十位左右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此后白米挂在主页的邮箱来信就从没断过。

白米工作极其细致，对于收到的每一个通告邀约都认真整理，委婉答复。而关于其他相关转发评论，他特地购买了商用大数据舆情分析系统api，随时监控粉丝动向，以炒a股的态度严谨的投身于炒作宁湛檬的事业之中。

虽然就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作用——毕竟宁湛檬本身一个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

九寨沟的片场上，白米从笔记本里的一堆资料中抬起头，看了眼按照剧情应该正在与女主上官倩儿*的宁湛檬。崔盈把侠气少女的古灵精怪演了个□□成，而宁湛檬则把羞涩中强作镇定演成了羞涩中一脸懵逼。白米露出了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继续低头研究通告。

宁湛檬半途进组，戏份其实并不多。今天是他跟陈森剧组的最后一天，再过两个镜头领完便当就可以结了工资走人。而最后一个镜头也是整个角色在剧情中最具爆发力感染力的镜头。

等到日头西落，剧组吃了晚饭，一众主演调整好状态，陈森这才一声令下开始了这一段重要剧情的拍摄。

哗啦啦的造雨龙头下，宁湛檬、sho与崔盈一身血污，三人避开杀手逃到了安全地带，方才为女主挡了剑的大庄主南宫修瑜终于一声闷哼，缓缓倒下。

“打光，打光！给个脸部特写，换角度。”陈森无声做着口型示意。宁湛檬便当前的表白词有整整六分钟之长，全是编剧放进去的废话，然而镜头交错的脸部特写让陈森有足够信心拖着观众六分钟不换台。

崔盈被宁湛檬握着右手，表面上嘤嘤嘤哭个不停，内里却被宁湛檬用勉强算是带着爱意的眼神凝视的心旷神怡。小花旦哭起来梨花带雨，一旁的sho就比较尴尬了，他的动作本来就僵，又整整六分钟都要重复“哥你挺住”、“哥你不能死”——到了最后他连哥这个字都要发音不能了。

六分钟，宁湛檬终于背完了所有的台词，长舒一口气咬破了血囊。凄冷的雨水与昏暗的月色中，他握住崔盈的手，缓慢而带着颤抖的轻轻放在了半边银蓝色面具上：“倩儿，我不能……不能陪你一辈子，只求你记住我，好吗……”

崔盈颤抖的指尖划过青年的脸庞，戴了整整六个剧集的面具最终被揭开，南宫修瑜漂亮到惊心动魄的那张脸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镜头之下。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冷冽，但在接触到崔盈视线的一刻，忽的好像一切都不同了——眼神慢慢沾染上了温度，五官一点一点的舒展，在看向崔盈的时候变得从未有过的柔软温存。

一旁的sho简直看呆了，不是心照不宣说好了一起垫底的呢？怎么忽然开始秀演技了……对宁湛檬了解甚多的陈森与白米则在瞬间就反映了过来，宁湛檬这是在从状态a缓慢切换状态b！

对于这一幕，陈森显然极是满意。温软状态的宁湛檬乍一看还真有点像那么个用情至深以至于ooc的样子，加上因为受伤刻意画的有些虚弱的妆容，整个人靠在那里有一种凌虐而超乎审美的艺术感。崔盈也看呆了，手上还拿着那半边面具，直到sho“嗷嗷嗷呜”的夸张哭声传来才反应过来要继续剧情。

“——卡！”

陈森一拍大腿，连着喊了好几个“好”字。宁湛檬算是发挥超常，崔盈和sho长达六分钟哭戏也演的不错。按剧组惯例，演员的角色离世了都要发个红包去去晦气。陈森毫不吝啬，宁湛檬在接过红包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厚度。

众人大都知道这是宁湛檬剧里的最后一场戏，今天拍完了就要走，此时纷纷上前祝贺的祝贺，套近乎的套近乎。而白米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刺溜一下蹿了进来，场面话说的极溜，一面还不忘发着名片。

“剧组六月中旬就开始宣传了，小宁别忘了抽出档期啊！”陈森拍了拍宁湛檬的肩膀。

“当然，”宁湛檬弯了弯眼角：“说好了，以后陈导的通稿一定得考虑给我机会啊。”

陈森露出了一心照不宣的微笑，宁湛檬刚签了他下一部剧的男三，这张脸就是收视率的保障。

一旁的sho刚哭了太久，正滴完眼药水在乖乖的做眼保健操，听到两人对话才猛地反应过来：“宁哥，你这就要走了？”

宁湛檬点头，摸了摸小幼崽的脑袋：“是啊，以后还会再见的。”

sho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就在今天早上，他的经纪人给他布置了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继续炒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