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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义天抬起头,默默地看了眼夏如渊,他确实有很多话要问他。轻拍了拍妻子和儿子,一家人站起身,跟在夏如渊身后。一直走到了夏如渊住的地方,一家人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

沉闷了半天,乐义天才开口:“夏如渊,你敢说,当年夏国的灭亡与你无关?你现在居然又利用芙儿!”

乐义天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夏如渊沉了脸,即使乐义天对他们夏氏一族有恩,他也明显地不悦了:“我当然敢说,夏国的灭亡与我无关!你别忘了,夏国是我的母国,国主是我的兄长,我怎么可能参与让夏国灭亡?”

“那,当年你为什么那么碰巧地突然消失?”不错,乐义天问的是许多人心里的疑问,那么碰巧,当年,就在夏国惨遭灭顶之灾的当天上午,作为亲王的夏如渊不告而别,远走他乡。

要说他没有参与对夏国的荼毒,谁会相信?

夏如渊陷入痛苦的回忆,事隔多年,这仍然是他最不愿碰触的往事。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夏如渊怎么突然间就消失了,消失得那么彻彻底底。

而且,那么巧,当天晚上,夏国就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幸存的人中,有人说是邱国国主举兵攻陷了夏国,逼得夏国国主国母双双自尽。

也有人说看见了夏如渊的身影,是夏如渊一厢情愿地喜欢上了自己的嫂嫂,夏国的国母,后被国主发现驱逐出宫。

夏如渊因此怀恨在心,与一直觊觎夏国的邱国狼狈为奸,灭了夏国。

总之,各种传言不胫而走,被侥幸存活的人们口口相传着。

一夜之间,夏如渊如丧家之犬,不仅夏国的人在找他,就连邱国的人也在找他。

现在乐义天重提往事,夏如渊痛苦不堪,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脸上满是沧桑与悲凉,看着乐义天:“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认为祸国殃民,害了兄嫂的人是我!可是,乐侍卫,你可知道,皇嫂原本是被指婚给我的吗?”

三人俱是一惊。

夏如渊苦笑了一下,看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相信了无端的责难和猜忌。所有的世人都跟他们一样吧,没有去探寻事情的真相,没有去还原事情的原委,只是因为,那么有噱头的故事,让人乐于相信它的事实性,所以,他就变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

夏如渊心有不甘,其实他更加不明白,只是一夕之间,原本指给他的心仪的女子怎么就变成了自己的嫂嫂?从此之后,他可以娶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却唯独再也不能觊觎她了!

天知道那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是,再难熬,他终究是挺过来了。再有不甘,他也清楚,自己再也不能为自己争什么了,因为争也是争不来的,争也是没用的。

可是,那么久他都熬了过来,为什么,当皇兄质问自己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沉住气,以至于,他甚至没有考虑到任何后果,就那样赌气地一走了之。

但是,他也并没有因此就不打算回来了,他只是出来散散心,也知道皇兄过几天就会舍不得他的,不放心他流落在宫外的,过几天就会派人把他接回去的。谁知道,没有几天就怎么就会在江湖间听到这许多传言?

而且,开始不断地有人追杀他。所以,他就一直躲啊,藏啊,逃啊,距离夏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他再也没有机会澄清所有的误解,所有的栽脏。

也许是习惯了多年来世人加诸在他身上的罪名,他从最开始的无从辩驳,到现在的不想辩驳,虽然是在讲述自己的事,可是声音平淡冷漠地仿佛在讲一个跟他不相干的人的事。

三个人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直到说起教乐知言习武的事情,他们才好像刚刚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乐义天不敢置信地盯着夏如渊。“你之所以教言儿武功,是因为你以为他是王子?”

“不错!当年,夏国灭亡,兄嫂自尽,一双侄儿失踪,我在逃亡的过程中意外得知你们带着一儿一女的消息和下落,以为言儿是痕儿,所以,暗中教他武功。但是没想到,你们救的不是痕儿,而是双儿!”

那时乐知言还小,对于他们说的很多事还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现在夏如渊提到芙儿,他一下子心思又全部回到了芙儿的身上。冷不防,乐知言冷冷地开口:“师傅,您知道带走芙儿的是谁吗?”

“他不是邱国的王子吗?”夏如渊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乐知言为什么会这么问。

“师傅,他是邱国的二王子没错,可是他也是芙儿的相公!”乐知言几乎是吼出来的。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夏如渊脚步有些踉跄,什么意思?他怎么感觉自己这么混乱呢!

邱国的二王子就是芙儿原来的相公!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天下竟会有这样巧合的事,世上这么多人,芙儿偏偏就嫁给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乐知言点了点头:“是的师傅,那个人就是芙儿的相公!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她从那个地方带了出来,而且她也忘记了过去。现在,您居然让她去刺杀邱家洛!把她又送了回去!”

夏如渊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就这么混账呢?居然这么愚蠢!

乐知言心里念着乐语芙,对师傅不分青红皂白的做法也有些恼火,见他这样也没吭声。

夏如渊自责不已,却突然想起个问题你们明知道邱国与我们的血海深仇,怎么会同意这桩亲事?乐知言低下了头,心虚地说,师傅,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救芙儿吧。

洛王府中,得知王妃回来了,各院反应截然相反,洛芙轩欢呼雀跃,碧月阁却如临大敌。

乐语芙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身上有着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少有的冷静和倨傲,说出的话也是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王后,家洛的身份固然尊贵。但我想,当初的我爱上他,一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他身上更多的闪光点在吸引我。我以为,在他的那些闪光点面前,尊贵的身份恰恰是他最不值一提的。我甚至怀疑,他可能曾经一度对我隐瞒了真正的身份。”

王后的表情是不可思议的惊诧。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现在的我早已忘掉了我跟他之间所有的回忆。所以,您找我来是为了让我说服他,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但是如果你们想让我离开,我可以立刻离开这里,不让家洛找到我。”

王后更加讶异,她惊讶于这个女孩子的胆量和勇气,惊讶于她在失忆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有如此睿智的判断力,更惊讶于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以王子的身份去追求女孩子。即使是回到邱国,他不也是隐瞒身份去保家卫国吗?

况且真的如这个姑娘所言,他是如此优秀,王子的身份于他的作用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王后没有表态,打发人送语芙姑娘回洛王府。

乐语芙行礼后优雅地走了出来,只是快走到门口时,微顿了顿,因为她满意地听到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那是来自邱家洛。

自王后派来的人接她离开洛王府,他就一直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乐语芙心绪复杂地踏上轿子,邱家洛应该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她所有的话吧?那么他现在人应该已经在他母后那里了。

乐语芙满腹心事,她是明明知道他在听,她才故意那么说的。可是,这样利用他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却又让她无比难受。

那夜那封神秘的信赫然在目:“做王妃!”

这是给她的指令。

那个神秘的人给她的指令。

而她,只能服从,别无选择。

邱家洛在乐语芙离开后就闪身进了母后的寝宫:“母后!”

国母并不吃惊:“怎么,都听到了?”

“是的,孩儿都听到了。母后,芙儿说的话你相信吗?即使在她失忆的情况下,她只凭猜的就已经对孩儿如此了解,您应该能想到我们这一年的感情了吧。母后,孩儿是真的喜欢芙儿,求母后成全。”

说完邱家洛倒地便跪。

国母扶起儿子,慈爱地说:“你看你这孩子,急什么?”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样的女子还真的适合做洛儿的王妃。说服国主倒不难,她失忆倒也不要紧,只是,她的身世,她的来历,是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的。

乐语芙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儿,也不知道跟邱家洛相爱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儿,但有一点,她可以断定,那就是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讨厌。

乐语芙自从王宫回来起就一直恹恹地躺着。侍候她的丫头们都知道自家主子对她的宠爱,知道早晚她会成为府里的王妃,所以侍候起来格外地上心。不时进来问她渴不渴,饿不饿,热不热,冷不冷,有没有什么需要……

可是无论问什么,她都只是没精打彩地摇摇头。

丫头们不明所以,再也不敢进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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