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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里, 传达室里。
屋子狭小, 坐起来有些局促, 但灯光尤为温暖明亮, 炉子里扑腾着腾腾的热浪, 将整个屋子熏得暖烘烘的有些出汗。
煤炉子顶盖上特意烘着几个土豆地瓜, 圆乎乎地整齐摆了一圈,外皮酥焦,发出了好闻勾人的香味。一身灰扑扑旧运动服的唐伟民,此时正守着炉子边, 时不时地翻转一下土豆, 让四面均匀烘熟。
他看到站在门口传达室黄大爷身后的陆扬, 笑哈哈地凑趣:“嗨,您从哪又捡了一个?”
黄大爷喜不自禁, 一手拿着火钳和刚刚倒完煤渣的簸箕, 一手催着陆扬往暖和的屋子里面走,“这可不就是说巧吗?”
陆扬边抬步走进来,边扬眉, 看见黄毛和蒋盛几人每人五大三粗地别扭蹲着一个小马扎, 围着狭窄的茶几坐了一溜圈。茶几上,所有人面前都老老实实摆着一张卷子或者作业本,竟是跑到这里来学习了。
他心中微讶, 用眼神不断地示意着黄毛他们询问。
黄毛和蒋盛几人也面面相觑, 对着老大疑惑的目光莫名有些羞涩。怎么说来在大街上聚在一块看卷子却被人当作刻苦努力的好学生这事, 有些让他们老脸一红, 说不出的羞耻。
见着陆扬,黄毛最先“蹭”地一下,红着脸从马扎上跳了起来。
然后就见他们纷纷全都人高马大地站了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低溜着脑袋,一个接着一个乖乖地喊人。
“老大。”
“老大!”
这几个人高马大壮实的半大小子一站起来,就乌压压地挤了一屋子,衬得这间传达室格外矮小。
陆扬敏锐地听出了某些不对劲儿,挑了挑眉梢,刚想把疑问问出口,就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热情年迈的声音喊道:“哎,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啊?作业写完了吗?坐,都快坐!”
霎时间,下一秒钟,所有先前站起来的霸霸们都乖顺地秒坐。
陆扬:“……”
黄毛他们简直燥红了脸,纷纷攥着笔作出勤奋好学的样子,不敢抬头看老大。
这简直太丢人了啊!真的是他们下意识的反应。
更何况刚才他们跟大爷们唠嗑聊家常时,兴奋过头一个嘴里拦不住就滔滔不绝地讲了些关于老大的事情,比如平时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啊,过来小区送……
黄毛一群人努力低着头,心里泪流满面,后悔断了肠子。
谁能想到老大也被大爷给捡回来了呢?!
这个凑巧!!!
所有校霸们都悄悄竖着耳朵做题,听到身边有人路过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瞬间他们所有人受惊地抖了抖脖子,立马正襟危坐,特别勤奋地认真做试卷。
黄大爷惊喜地喊了一声,在煤炉子边放下火钳子,就笑容满面地回头,来回打量他。“哎,你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大啊?”
陆扬轻咳一声,正色地回答道:“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大爷急忙摆手,啧啧称奇地止不住满意看着他。长得又俊,天天还督促其他人学习,关键小伙儿自己还特别努力——
黄大爷热情地拍了拍陆扬的肩膀,满怀鼓励道:“这么晚还来送煤气罐,多冷啊。以后再过来送煤气罐,就到大爷这里来坐坐,喝杯热茶暖和暖和,别冻坏了。”
炉子边的唐伟民一听,目光里也满是钦佩赞叹地看着他,“勤工俭学啊,真不容易!”
陆扬:“…………”
黄毛他们十分勤奋地低着头用功做题,不敢抬头,无比心虚。
陆扬被气得想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他和唐诗的聊天,什么时候也被他们听去了?还在他不在的时候,给自己热情捧了些奇奇怪怪的人设。
唐伟民将炉子上烤熟热乎乎的地瓜土豆拿下来,分给“好好学习认真做题”的黄毛、“高大稳重一看就靠谱”的蒋盛、“学习不好却励志上进”的校霸们、“勤工俭学带头表率”的陆扬。滚着热气的烤地瓜烤土豆,烫热了陆扬和黄毛他们的手掌心。唐伟民笑着催促道:“快吃,别饿肚子。”
每人各自分到一个地瓜或土豆,分量不大,刚好能垫垫肚子,但是热乎乎地烫着手心的感觉格外好,让黄毛和蒋盛他们忍不住纷纷熨烫了眼眶,低下了头默默吃。
尤其陆扬,被唐伟民特意关怀,分了两个。这顿质朴家常到有些贫寒的夜宵,已然让所有人心里热融融得像是融化了一般,驱走了所有深夜的寒意。
唐伟民边给炉子添着煤,一看时间不早了,转身溜达起来,就想着往家里走去。
黄大爷一见他起身,立马就哈哈大笑道:“对,耽误你时间了,你该早点回去,你们家唐诗快上高三了吧?”
唐伟民边点头,边笑得满脸自豪。“是啊。”
听到这个对话,黄毛和所有正低头热乎倒着手吃烤地瓜和烤土豆的兄弟们,立刻震惊地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唐伟民瞧了一眼传达室窗户外面黑漆漆的小区,笑着打了声招呼告辞,推门离开:“我走了啊!”
黄毛:!!!
蒋盛:!!!
校霸们:!!!!!
陆扬:……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唐伟民说完话,就推门跑了出去,穿着灰扑扑的旧运动服快步向小区里走去,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唐诗???”黄毛满心震惊。
他忍不住目光惊奇地看向周围的兄弟们,见大家脸上都是如出一致的意外。谁也没有料想到在体校家属院小区门口的马路上遇到这位热情温暖的中年人,竟然就是唐诗的爸爸。
登时,黄毛们脸上说不出的动容。
这样的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女儿长得好看年级第一!
真的,他们都开始动心小小的羡慕唐诗了。
陆扬轻咳了一声,等所有人吃完热气腾腾暖手的烤地瓜和烤土豆,就带头真心感谢传达室黄大爷,然后带着所有人一个接着一个拿着书包和未写完的作业离开。
此时,外面的大马路上已经夜深人静,没有一个行人。初春的寒风更是冷得有些料峭,带着刺骨的冰渣子吹进衣服里让人忍不住浑身冻得哆嗦。
黄毛同陆扬边走边说,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暖融融的,纷纷跟在陆扬身边,七嘴八舌地热情解释道:“黄大爷是抗战老英雄,杀过的鬼子脑袋都能串成糖葫芦!”
“我们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看试卷呢,被唐叔看见了,把我们带进了黄大爷的传达室里暖和,他们人真好。”
“看样子,唐叔是唐诗她爸没跑了。”
黄毛喜气洋洋,嘿嘿冲着陆扬直乐。“唐叔是体校的散打教练,啧,老大你以后危险了。”
陆扬:“……”
他被黄毛这句调侃气得哭笑不得,想起刚才和唐诗她爸的一面之缘,忽然扬着笑意勾了勾唇,觉得特别投缘。
穿得朴素,长得高大显白又古道热肠,要是没有误认为他是送煤气罐的那就更好了。
陆扬摇头。
瞧着身旁的黄毛他们月考完已经撒欢地计划着去哪儿完了,陆扬轻咳了一声,出声吩咐道:“明天开完家长会成绩单都拿过来。”
顿时,黄毛们热情讨论的声音一顿,然后一片哀嚎。
“老大,我爸我妈从来都不参加家长会!!!”
“你比我妈管得都严o(╥﹏╥)o”
“我们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欠了你老天爷贼大的恩了!”
听着耳边吵闹热闹的叫喊抱怨声,陆扬的唇勾了勾,露出了一个懒懒散散的笑容。
要说欠了的话,不定是谁欠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