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住在贫民区的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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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时候，晚霞余晖尚未完全暗下，岛国空气质量不错，天际颜色极为鲜明。
一栋外表破旧的三层小楼下，唐朝找到了目的地，周边环境没什么可介绍的，基本都是老化严重的住宅楼，规划不是很好的电线杆，错落竖立，夹着几条狭窄小街巷道，几个小孩在里面疯跑，除了没什么垃圾以及刺鼻异味外，与全世界各地的贫民住宅区并没什么两样，破落、拥挤。
刚来到这里，唐朝在外围看了好几眼路边标识牌，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这里可不像是个能拿出接近三十万美金的雇主，所居住的地方。
顺着脱漆严重的外挂铁质楼梯，唐朝走上三楼，楼道里保持着基本的干净整洁，一边露天阳台上摆着几个小盆栽，盘底用铁丝架固定，长势还不错。
“八嘎！”走道中间位置，一扇铁门从里面忽然推开，唐朝循声望去，门上的门牌号，正是资料上雇主所留的具体地址，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中年男子冲了出来，脸带愤怒，回身大骂，“还想要钱！老成这样你还好意思出来卖看看你那张脸，再看看你半边胸，呕，真特么倒胃口！”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跟了出来，紧紧揪住男子袖口：“我衣服脱了，你看到了，给钱！”
“我看你个鬼样放手——”
“给钱！”
身旁低矮窗户有小女孩探出头来，踮着脚尖好奇瞧着，随即就被身后大人拉了回去，砰的关上窗户。
“放开！你特么——放不放、放不放——”
怒骂、惨叫，却是争执间，男子在激怒下挥起了拳头，又踹了几脚，方才挣脱纠缠。最后看着双手抱头靠着铁门旁低声呻.吟的女子，犹豫了下，一脸晦气的掏出钱包，甩出几张小额钞票。
“这是医药费，敢报警弄死你！”
骂骂咧咧走开，经过唐朝身旁时，凶狠看过来，想说什么但对比了下双方的身躯体形，还是明智闭上了嘴巴，怒气冲冲下楼。
门口处那名女人，则停止惨叫，低头快速捡着地上的钞票，神色平静，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柳井惠美子”唐朝走了过去，不是很确定的问道：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嗯，刚才那男人的过激反应是有原因的，那是一张怎样苍老的脸啊，厚厚的劣质化妆品非但无法遮盖住晦暗蜡黄脸色，以及横生的皱纹沟壑，相反，更真实也更突出了。
比较令人奇怪的是，女人的身段还不错，不是保养的不错，而是年纪正当时的不错，与那张老态严重的脸孔完全无法匹配。不过，遗憾的是，女人应该是有做过什么切除手术，胸前左侧起伏曲线极为突兀的凹陷下去，显得很不协调。
“请问你是……”
唐朝再问，不过被打断了，捡起钞票的女人回身走进门内。
“进来吧。”
语气不是很好，唐朝并没在意，跟着走进后顺手带上了铁门，大致打量了下屋内陈设，除开靠门处墙面挂钩上，挂着几套干净整洁的工作服外，其余一片乱糟糟，各种各样的杂物堆在地上、桌上、沙发上，找个落脚站着的地方都有点困难。
“坐，喝什么”
看着女人随意拨开沙发杂物坐下，在桌上胡乱翻找着烟和一次性打火机，唐朝很识趣的摇头坐下道：“不用了，谢谢。嗯，自我介绍下……”
“我知道，你是杀手。”啪，香烟点燃，抽了口，徐徐吐出烟雾，暂时遮盖住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苍老面庞，有些尖锐的嗓音淡漠道，“我没有朋友，有也不可能来看我。你长这么帅，显然也不是来照顾我生意的，那就只能是杀手了。”
“不过，我觉得你不行。”
唐朝摸了摸鼻子，老实讲，一上来连句周全话都没说完就被直接拒绝，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了……还是决定尽力争取下：“何以见得”
“你长得太帅了。”女人很直白，“也许你不是很清楚，我这任务已经挂出去五年，期间我也见过不少上门来领任务的杀手，还有私家侦探什么的。呵呵，虽然我不做你们那行，但我也知道点浅显常识。就像我这行越漂亮越吃香一样，你这行应该是越普通越出色吧。”
“大致确实是这么个情况。”唐朝想了想后点头赞同，随即道，“不过，杀手的业务能力和颜值高低并无直接联系，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吧。”
“刚才打我的那个男人。”女人忽然转移话题，“他皮鞋是什么牌子还记得吗”
唐朝想也没想便回道：“没有牌子。”
女人失望摇头：“是regal，他踢过来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你业务能力也不行。”
唐朝笑了笑：“虽然我很想解释下杀手并不是鞋匠，皮鞋也不是刀子，没有关注的价值。但是……我还是先回答你问题吧，那鞋子是仿的，还是劣质仿冒品。你如果有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无论是皮质还是工艺，都有明显问题。更重要的是，鞋子侧边标识的最后一个字母并不是l，而是i。”
女人愣了楞，皱眉回想了下，缓缓点头：“你说得是对的，我为我之前的态度感到道歉，主要是……以前有人骗过我，骗走了我一大笔钱，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
“你知道物部平成吗”或许是唐朝方才的专业表现终于打动了她，女人不再抗拒，谈起了任务对象，“我说的是你了解他的真实身份吗”
微顿，想起什么，带着些许嘲讽意味道，“之前也有几个杀手跑来信誓旦旦的说要帮我完成任务，呵呵，运气好的在调查一番后就放弃了，运气不好的在调查中就直接杳无音信……你也是杀手，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唐朝点头：“当然，也谢谢你的坦然告之。物部平成，我对他谈不上了解，因为还没实际调查。物部家族我倒是知道一些，在你们岛国势力不小，尤其是在大阪。”
女人闻言眼眸一亮：“你不是岛国人”
摊手，“当然不是，如果我的口音有让你误会的话。”
“你的口音确实很标准，带着东京腔，不是你告诉我的话，我真以为你就是个地道的东京人。”
“基本能力，来这里杀人用得上，我就不说谢谢了。”
“哈哈，好的，我这个任务你可以接。”
搞定！唐朝心底松了口气，不知怎的他恍然间有个荒谬错觉，这不是在接取任务，而是在面试……表面上还是不动神色的起身：“嗯，那我就不耽误你……”
“等等。”女人有些异样的看过来，“你们杀手干活都这样急切的吗”
“额，也不都是，不知道柳井小姐有没有听过一句华夏俗语，叫早死早投胎，我觉得这做法无论是对我还是对目标对象而言，都是件好事。”
“有听过类似的，十几年前我还在大学的时候，学的就是语言类专业，主修中文……”烟雾背后，女人的眼眸有些空蒙，似乎在回忆一些事情，轻声自语，“华夏是个美丽的好地方，当年我一直想趁着毕业假期后去看看，还有约好的同学……如果没有遇上那个人，现在的我……”
香烟燃尽，烟蒂脱手，女人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似在摆脱着什么，吸了口气：“这么说，你是华夏人”
“这不重要不是吗”
“对，这不重要。”女人道，“每一个来这里的杀手或者私家侦探，我都会给他们两个选择，一是抓来物部平成到我面前，二是找回我的孩子，你选择哪个”
唐朝闻言一怔，这在资料里可没有，皱眉：“孩子”
“对，我和物部平成的孩子。”女人自嘲笑了下，“我是物部平成的妻子，如果给人生下孩子就能被叫做妻子的话……是男孩，之前叫物部勇太，现在被改做什么不知道，不过他右后背上有块青色胎记，很容易辨认。”
唐朝恍然，难怪他之前有点想不通，按照物部家族的势力，物部平成不可能不知道他被当做暗杀对象挂在杀手平台上，也包括眼前这个毫不避讳的雇主，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行动，是因为有这个特殊关系吧。
“那是……十八年前吧。那时我还在读大学，物部平成是我的学长，也是我的恋人，当时我们都没毕业，但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不可能再待在学校，只能退学当起了孕妇，后来孩子生下来，我们度蜜月，给孩子取名，做无忧无虑的全职太太……呵呵，那可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呢……”
嘴里说着美好，但女人的脸色却愈加难看，甚而有些狰狞，“可惜啊，好景不长。刚结婚没多久，我就被查出患有乳腺癌，肿瘤面积较大，只能选择完全切掉左胸，为了保命……呵呵，要是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这条命不要或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手术很成功，但我并不觉得开心，你应该也能明白，我是个女人，那时还那么年轻……”
唐朝默然不语，也没有打断，对方此时的情绪状态有些不太正常，所以他只是安静站着，听着。
“后面的事情就理所当然了，先开始他还会安慰我，然后关心的就少了，直到不闻不问……我当时的态度应该也激发了他的反感，终究还是太年轻，不明白瓷器虽好，但残破的瓷器只能被扫进垃圾堆的道理，更何况他的家世还那么好……后来就是分开的事了，因为怀孕、生小孩，得病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事情，我们一直都没有领证结婚，自然也就算不得离婚，他给了一笔钱，我没要，我只想要回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目光怨毒，苍老面庞愈加狰狞，“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但他就是不同意，连见都不让我见！还骗我说把孩子送到了国外，结果被我请私家侦探查到了，他就干脆把孩子藏了起来，派人监视我，这么多年，一直不让我知道！”
“好，你不给我孩子，我就要你的命！”
“这么多年来，我被家人抛弃，远离朋友，一天最多打五份临时工，不分昼夜，出卖身体也在所不惜，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终于是让我凑齐了暗杀赏金。没人接没关系，完成不了也没事。只要我还活着，暗杀赏金就会越来越高，总有一天会有人把他带我面前！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死他！哈哈，总有一天……”
外面天边晚霞应是彻底落下，屋内没开灯，昏暗阴郁，但在唐朝眼里，身前不远处那张可怜可怖的面容却分为清晰，耳旁大笑回荡在狭窄空间内，快意而绝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