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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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梦涵离老远就看到了周磊。
她把车慢慢地靠过去，摇下车窗叫：“周队长~”
周磊回过头来，却是一时半会儿没认出眼前这位美女是谁。
楚梦涵打开车门钻出来，小臂摆在车顶上，笑着说：“你可别说你把我忘了，那我可要伤心死啦！”
周磊盯了她半响，问：“楚……记者？”
“可不就是我！”楚梦涵摆摆额前的刘海，笑得又俏皮又好看。其实周磊能认出她来已经很厉害了，今天她特意带了个烟花烫的假发，还化了妆，和采访那天的风格天差地远。
“快上车，冻死我了！”楚梦涵说完就钻进了车里，探身打开副驾驶的门，顺手把原本放在副驾驶的白色短毛小貂扔到后座。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只穿着毛衣，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被风吹透了。
周磊有点儿弄不清状况。
“来呀，先上车再说。冷死了！”楚梦涵见周磊没动，歪着头叫他，那口气熟的好像两个人认识了好几年了似的。
周磊舔舔后槽牙，矮身上了车。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周大队长？”楚梦涵没着急发动车子，而是笑着问周磊。
周磊哎了一声，说：“叫我周磊就得，我正要回队里。”
“晚上值班？”
周磊摇摇头：“我住那儿。”
“真的假的？”楚梦涵眨眨眼，“要是没安排就跟我走呗，我知道今晚有个地方有嘉年华派对，咱一起瞧瞧去！”
“派对？”
“对啊。今天是狂欢夜，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周磊一想小黎今天都走了，可不正是二十六号。
“不了，我一当兵的，不适合去些地方。”
“耶~耶！装什么？！你又没穿军装，谁知道你是当兵的——今天我还就耗下你了，陪我玩儿一圈去。”说着，也不管周磊乐意不乐意，直接发动了车子。
“楚记者，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吧，我们有纪律。”周磊不好跟她来硬的，只好说。
“哎呀我的哥哥哎，你就当帮帮我吧，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也是你的义务吗——我一单身小女子，要是出了事儿怎么办？走吧走吧，又不是去杀人放火，下了班时间玩一玩儿，怎么就违反纪律……”
楚梦涵并不给周磊拒绝的机会，车子已经加速。
周磊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霓虹，丝毫也提不起精神来。去就去吧，热热闹闹的，也好。
很多人骂刘安是流氓，但刘安自己从来不这么想。
刘安经常和自己的员工说：“我们很重要，是组成社会最基本的分子，如果没有我们，谁给那些输的倾家荡产的人翻本的机会？谁给那些没有出路的女孩子提供赚钱的方法？咱们这叫拉动内需，给构建和谐社会做贡献。”
刘安不但按时交税，还给底下的兄弟都办了三险一金。
“办企业嘛，就要有个办企业的样子。”显然刘安是不知道企业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的，所以把自己的夜总会也定在了企业的范围里。
刘安的世界很简单，对他来说天下就两种人：自己人和外人。
如果自己人受了欺负是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回场子的，至于谁是谁非那可以过后再说。
今天刘安心情很好，他刚在楼下转了一圈儿，夜总会生意火爆的不行，狂欢夜呢，酒水全部加价百分之五十，每张台子最低消费翻番，还是没挡住潮人们热情的脚步。于是他高高兴兴地回楼上办公室组队推塔爷了。
今天就是顺，塔爷也推得很顺利，就在塔爷轰然而倒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
“老大……”
刘安手一抖，没开好，只摸出把没用的蓝盾。
队伍里一片嘘声。
刘安一摔鼠标：“我说多少回了？要敲门要敲门，注意个人素质！”
小弟赶紧出去，顺便带上门，敲敲，然后推开门：“刘总，有人闹事。”
“卧槽！谁特么大过节的来砸我场子？人呢？”
“按您说的，先找了几个弟兄上去讲理来着，可是客人挺乱的，那人好像不好惹，我上来的时候动上手了……”
“哪条道上的？”黑道有黑道的办法，白道有白道的应对。
“看不出来，生面孔，手底下还行……”小弟一边跟着刘安往下走，一边讲了事情的经过。
碧辉夜总会很出名，它的出名不在于它的豪华，而在于它的狂野。
比如这次狂欢夜，碧辉直接在圈内打出了所有服务演职人员真空上场的噱头，这噱头虽然不能做广告吧，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里是哪儿？是江城，内陆小城市，离海有点儿远，离国境线也不近，要说一些大尺度的东西私底下肯定不少，但是敢这么大张旗鼓倒蹬的，还真是碧辉头一份。
为了安全性和神秘性，碧辉是有要求的，所有参与派对人员一律不准拍照，否则后果自负。可是偏有不信邪的，不但偷着拍照，还净往主管客人之类的脸上拍。
这还得了？服务生发现了后立刻上前阻止，要求交出手机，可那女人不但不交，还要强行退场，服务生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包，这一拉扯不得了，原来包里还有个微型摄录机！服务生立刻喊经理喊保安，连周围的客人都大惊失色——这是肯定的，能来这里的都是兜里有点儿纸儿的，大小也算成功人士，这旁边的女人也不知道拍多久了，拍没拍到自己，万一她把这东西发到网上，或者打电话勒索……呦厚，这事儿闹得！客人本来喝的就不少了，借着酒劲都有些热血上涌，黑暗本来就容易让人狂躁，更何况这样的环境——于是根本没等保安过来，客人就先动上手了。
这一通儿乱，等保安挤过去的时候，连客人带服务生已经被放倒一片了，那女人被一个男子护在身后，经理一看伤了客人了，知道不能善了，赶紧上楼找刘安。
“怎么个意思？”刘安一边下楼一边听，在二楼站住脚，瞳孔微微收缩。还带了摄录机，那就是有备而来的，“把人带到d号包房。”
碧辉二楼是包房，两边的壁灯也很绚丽，一楼的喧闹隐隐传来，小弟在对讲机里说了什么，然后一脸古怪地跟刘安说：“老大，那女人跑了。”
“什么？”刘安看了小弟一眼，似乎不敢相信。
“那女人跑了，楼下的客人都在闹，闹事儿的几个……已经被‘安抚’住了。”
等刘安自己到了楼下，才知道酒吧乱成什么样。
叫的、闹的、乘机占便宜的，什么样的都有，原来不光是打架，消防栓还被打开了，整个一楼大跑水，狂欢夜改泼水节了。
“老大？”小弟战战兢兢地叫，这么一会儿功夫底下已经成这样了，作为今晚的负责任，他有点儿腿肚子朝前。
“把客人安抚好，今晚全部免单——把嘎子给我叫回来。”刘安面无表情地说。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伙儿人翻出来。这么混乱的情形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人造成的，他脑子里立刻勾勒出一幅有预谋有接应的闹事全图，如果这样他刘安都忍了，那也不用活着了。
叫……嘎子？小弟咽了咽唾沫，乖乖答“是”。
周磊拉着楚梦涵一路狂奔，拐过一条街楚梦涵才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喊等等。
周磊撒开她的手，任她双手扶膝拉风箱似的狂喘，掩到街角观察身后有没有追兵。确定没有危险后，再回头却是愣住了。
楚梦涵已经摘了假发和耳环，白色小貂反过来，竟成了酒红色镶白绒边的掐腰小袄，长围巾也不怎么弄的围成了裙子，连包都换了个更大号的——大变活人也不带这么快的。
“呵呵，别紧张，没人能追来啦~”楚梦涵理了理齐肩的头发，也不知是跑的还是兴奋地，脸色红扑扑的。
周磊上下打量她两眼，如果这时候他再不知道楚梦涵是有意为之的，那他也长不了这么大了：“楚记者没什么事儿了吧？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哎，别啊！”楚梦涵伸手去抓周磊，周磊后退一步。
“还真生气啦？”楚梦涵收回手，双手合十赔笑，“别生气嘛，没事先跟你说是我错，但你也不想想你这么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如果我跟你说了你能不表现出来吗？你也看到他们有多嚣张，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我永远也没有第一手材料。没有材料谁来曝光他们？不曝光他们他们就会一直这么下去，败坏社会风气……”
周磊笑了：“我没生气，其实我也应该感谢你。这派对玩儿的挺痛快的，你不用多想。”的确挺痛快的，打完架他舒坦多了。
“真哒？那我请你吃宵夜吧，你可不能拒绝啊！”
“宵夜就算了，我明天还要值班。挺晚的了，我送你回家吧，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你的车还取吗？”楚梦涵的车停在里碧辉两条街远的公共停车场，当时还以为她怕挺酒吧街不安全，现在看来是早都设计好了。
“车不急，明天再说——帅哥啊，现在才刚过十二点，你确定要回去睡觉？”楚梦涵眨着眼睛循循善诱，“绿港的虾饺可是很有名的~”
“楚记者，真不必了，如果你要去找别的朋友就去，或者吃宵夜或者玩儿的，但我真的要回去了。”周磊看到正好有辆空车路过，立刻招了手，拉开后车门，回头问，“你去哪儿？我先送你。”他到底不忍心把一个姑娘家单独留在街上，尤其这里离碧辉还不远。
楚梦涵欢呼一声，上了车。
“那先送我回家吧，师傅，梧桐公馆！”楚梦涵抢先说。
梧桐公馆是一片中小户型的高档公寓，整个小区全数字化管理，是专为单身小白领设计的婚前过度房。
到了小区大门口，楚梦涵便说自己住在最里面的一栋，黑灯瞎火地有点儿害怕，让周磊送她。
周磊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小区正门，又看了看站得笔管条直的保安小弟，抬眼看着楚梦涵。
“好嘛，小气鬼，人家不过是想和你多相处一下。”楚梦涵嘟着嘴扮萝莉。
“再见。”周磊转身上车。
楚梦涵上前一步拉开车门，弯腰对周磊说：“那等我打电话给你？”
周磊答应一声。
楚梦涵笑着关上车门，车子开走的时候还隔着车窗对周磊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哥们，行啊！女朋友这么给力！”出租车司机笑着调侃。
周磊没搭理他，报了地址径自闭上眼睛。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心说，人姑娘那么漂亮还上赶着，这人是明显没上心啊，哎，可惜那姑娘了，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